草木灰

不假思索,他后知后觉地用手去捂晓星尘脖子上的伤口。

【晓薛】这都拿不下你吗(9)


有记忆小演员星×初次实践金主洋

先追夫(?)后追妻的小故事

一年没怎么更,大纲有改动,前两章解锁预告的宝们不好意思哈


其实爱不爱的,当真辨不出来吗?

是他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罢了。他忘不了薛洋数十年前单膝跪在金麟台上,眼尾却轻蔑上扬,好像他并不是在被这世人肆意处置,而仅仅是在俯视着一群撼他不动的蝼蚁。

那时节晓星尘觉得他定然有苦衷,不然又怎会十五六岁就做了这样深重的错事。他自觉世间公正总占上风,下定决心要将薛洋吃的苦,受的难都好好问出来的。

只是那天审判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


再后来是三年后,薛洋站在他面前要亲口和他说,而他已经没有勇气和能力去听了。

晓星尘总觉得那是对自己的背叛,也是对那个死去的薛洋的背叛。他不该这样轻易地爱上一张曾被他寄予过一生一次之情感的脸,明明知道心容易向那里偏,还要去放任自己靠近。

那些过往的灰暗记忆沉絮在他心中,成了一块一块的死灰,早已不可同往日而语。

现在那个洁白如月,不可沾染的人,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薛洋的手腕还握在他手里,温度像在灼烧。

晓星尘抬起头来,对着薛洋的眼睛。他试图扯出一个笑来,说:“薛总,合同的事……能再谈谈吗?”

可这副光景落到薛洋眼里,却又不太一样了。

他唯独看见晓星尘笑意勉强,眼神却悲怆,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也许他从前确实只想要好好演戏,却被自己拉着走向这条日日看人脸色的路。也许他对晓星尘,和其他所谓金主比起来,确实不能算得上不好,但他们的关系呢?

他这样莽莽撞撞的对着晓星尘说想要从这段病态的关系中抽离出来,转眼还要晓星尘成全他一段爱,他怎么没有想过,晓星尘是什么感觉呢?

晓星尘是那样清楚而明晰地拒绝了自己,为什么现在还要找到公司来,是他自己想来的吗?

八成是经纪人都要吓坏了,把晓星尘真正当个他豢养的宠物,要他过来对主人赔礼道歉的。

他在晓星尘眼里,从来就没有平等恋爱的资格。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办法走这条路。


薛洋眼神逐渐有些黯淡下来。

他无意识晃了晃手腕,说:“你不必这样的。”

“我不会因此记恨你,封杀你,你不要害怕。”

似乎觉得这样也还不够,又说:“如果觉得资源少了,我也可以把你的运营外包到我公司下。”

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样,足够让晓星尘遵循他自己的心意了吧?

薛洋低下头,苦笑了一下。

可是那只手仍然没有松开。


温度顺着指尖攀升,仿佛要在皮肤处留下一抹烫热的烙印。薛洋忽然想要再看一眼他的眼睛,于是他怕被发现似的短促地抬眼。

晓星尘看着他。

他的目光很陈杂,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得他无法呼吸,但又竭力想要撞开一条生路;他的眼睛路过薛洋的眉目,好像忽然有一瞬的陌生。

是吗?

是的。

原来只要一秒钟他放开手,就像骨牌自此倒塌,大厦将倾,红尘滚滚。

他轻轻的,含糊地念。


“薛洋。”

“我喜欢你。”


时间似乎就在这一刻临终。

周围静得出奇,一切心中繁杂的不安的声音全都消失,唯一的声响好像只剩下对方的心跳,骨骼的摩擦,眼睫的开合,这些变得很吵。

薛洋眨了一下眼。他感觉到跳动的脉搏音色像一辆飞驰而过的列车。他和晓星尘不在办公室,而是站在发出轰鸣的列车轨边,他要用百分力才能听见那人声音,说出口又要伸出两只手聚在嘴边,才能使那人听个大概。

薛洋说,你抓疼我了。

一秒钟后,列车到站。


他问,为什么?

薛洋像个溜溜球,指环是他亲自挑选的戒指,拴在晓星尘食指上,却只能牵住他自己。

晓星尘想要做什么,想什么,一切全听他自己。他很奇怪,有时候什么都不答应,有时候又显出些深重得不够真实的爱意。可是只要他眼里有一点,一点就够薛洋心甘情愿。

晓星尘手上的力度松下来些。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固在喉。怎么办呢?他要怎么说,其实他有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想起,可是忘记就会死去的前世;其实他放任青年靠近,凭着只不过一腔卑劣的私心;三十年前他在抱山捧着书读“行其正道,守此道心”,现在却变成一个为了麻醉痛觉飞蛾扑火的傻子。

他最后说:“真的,对不起。”

为这么长时间我的自私,幼稚的报复。至此忽然悔改了,因为受不住你离开。

薛洋离开了晓星尘,晓星尘就不再是晓星尘了。


薛洋垂下眼,盯着晓星尘漂亮的骨节。他把它们按在掌心里,往下拉,一直从手腕上拉下来。然后他把自己的手塞到那只手里去。

他望晓星尘,晓星尘的眼睛有点红,积着一汪水汽。他用很微小的声音问,真的啊。

晓星尘只点头。

他几乎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狠狠抓住那只手,带着平日签署文件的游刃有余,但皮肉和神经却很软;他感觉到痛,像有人把筋脉切成一片一片,他想几十年前师父也许给他做过什么安魂礼,一日真正背叛了道就该剜骨钻心。

他牵着他的仇人,也是一个完全不相同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谁,他的行为都是恶劣的,不可被救赎的,无法被原谅的。

他说:“以后我都会讲给你听。我发誓。”

最后他闭上眼。

有一颗泪从他眼底刚落下就不知所踪。

他在心里悄悄地想,天道渡我。


三寸之下霜华挽起剑花,忽而流转金陵客栈下夜雨连绵。围炉背下温暖怀抱忽然侵袭,一个响指过后图像尽数消失,由温转凉。

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很遥远很模糊的声音。

“道——长——”

一瞬间后,一切都消失不见。


他很卑鄙。他自己这样想。

小友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吗?

因为他走向了另一个人——未经苦难的不尽相似的一个人。他放任自己接受一个很像薛洋的人,这是真的爱吗?什么是爱?

于是晓星尘把眼睛睁开,他看见薛洋的脸上有点红晕,从睫毛到瞳孔都倒映出他的脸。他想起在片场薛洋把他从水里拉上保姆车,剧本的塑封表皮堆砌在一起酿出一种特别的味道。在这种味道里这个人的骨头很烫,紧紧地挨着他,用身体容纳他。颠三倒四的,他忘却一切,但是他想接吻,这时刻他们并不是陌生的,他们之间没有阻隔,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同一个地方,像寻常人般相爱。


薛洋的眼睫垂得很低。他坐在晓星尘身边,竟矮了他一点。他笑一下,然后问:“这样。”

“我又该相信你吗。”

晓星尘看着他,他在某一刻变得很易碎。

“晓星尘。”

薛洋抬起眼睛,笑得有些苦。他说:“即使是这样,即使永远猜不透你的心思,不知道你哪一天又会把我丢到哪里去。”

“但是我还是会为这样的话动心。”

“如果这是你公司教你的手段,那你学得很出色。”晓星尘捏了一下他的手。

然后晓星尘用很哑的声音说:“薛洋。”

“你这样想,我知道是因为我。”

“我没有资格告诉你一个轻飘飘的答案,但我很想告诉你一些别的事。”

他眨了一下眼睛,问,你愿意听吗?


薛洋的手轻微地硌着他。晓星尘把那只手翻过来拉开,往后掰,直到变成一个敞开怀抱的姿势。他在一秒钟后紧紧地抱上去,然后他想起上辈子在忘记了哪个村庄遭了泥石流,山脚一众老小,有一个人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只疯狂地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活命。

晓星尘觉得他像那个人。

只此一刻。也许他做什么薛洋都会接受。


他说,我有很奇怪很奇怪的病。看见你的时候会痛,离开你会更痛。一开始我以为那都是因为你,可是真的真的不舍得离开你。

胸口会像被掏了个洞,眼睛要碎掉了,耳边一直都有震到听不见的巨响。我以前觉得这些都该你要负责,可是后来我发现不是。

得病的是我,玩弄人的是我,错的也是我。


薛洋怔怔地听着他讲。

“更多的事……我很难和你概括完整。”晓星尘几乎憋着一口气在说话,此刻终于剧烈地停顿喘息了几秒,又说:“但你一定一定要相信。”

“不管是一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我只喜欢你。”


他想得的确没错。

但他向这个世界要了点东西。或者说,这个世界给了他一点东西。

于是他把薛洋抱得更紧。



晓星尘其实极少见过薛洋不甚沉稳的样子。

他有时候瞧着薛洋,脑海里无端跳出这句话来。他原来也会到处宣告,原谅自己过往瞻前顾后的一切,每一分都赠予他不用回还。

最后薛洋说的什么他已经忘了,大概声音很小,被泪水浸着。可是他记得不论如何薛洋又原谅他,他对他的爱就是这么傻得冒气儿。他那时候听了晓星尘的话,在原地愣住许久,最后摸他的后颈,问你现在还疼吗。

晓星尘说,答应我好不好。答应就不疼。

于是他最终拥有一个恋人。一切拽住他的他通通不愿再想,他只是想没有薛洋他就完了。

会痛。

会死。


三天后薛洋给他“咻咻”发过来一对情头。一张是单纯星星眼的小羊,一张是在旁边披着羊皮满头大汗却笑得憨憨的小狼。没等晓星尘选薛洋就自己换上了那只小狼,给他发过来一个脸蛋儿脏兮兮还咧着嘴乐的小孩儿表情。

晓星尘看着他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笑了。

他不自觉把薛洋的脸代入进去,那颗虎牙明明该添几分聪慧,却被那人换变得极俏,好像再靠近一点痴了心,就会被马尾辫抽上脸。

晓星尘点进薛洋朋友圈,看见他封面安安静静地挂着一只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素戒。

他愣了一下,那是他的手。

表白那时候他们最后像是想把对方融进骨血里才好,薛洋不知道从哪又把戒指掏了出来。他笑着看晓星尘,眼睛里好清澈,却倒映出晓星尘两生三十余年。

像是在对他说,那么就爱吧。

这一秒除了爱,什么都不要在乎啦。

薛洋觉得他是被哄骗的小羊,就像当年也觉得他是翻不起什么波澜的没用道士一样。只是他既往地不知道霜华开刃也需祭生,惯用纸扇穿贯锐利扇骨。他并不任人宰割,只是遇上想护之人就收起一身锋芒少年心气罢了。

也便索性让他那么觉得。

晓星尘手指轻点两下,一只小羊就在屏幕中成了他的化身。过五分钟,薛洋估计是会开到中间,偷偷摸摸点他头像,那只小羊就左摇右晃两下,蹦出一串“拍一拍”的小字。


“薛洋”拍了拍“晓星尘”

“薛洋”拍了拍自己并问你在干什么?

“薛洋”拍了拍“晓星尘”并我想你


对面显然停下了动作,对话框静默下来。

晓星尘有些羞耻,虽然试着改了后缀,但前后好像并不通顺。他点开设置,在“我想你”前面加了个“说”字。

返回对话框,薛洋连拍了他十条。

晓星尘错愕地看着他显得有些笨拙的拍一拍刷满整个屏幕,心里忽然闪过些声音。

二十年前的,薛洋笑着问他,想不想知道那个小孩子最后的故事?多悲烈多凄惨恐怕都不甚于将死的他自己,所以听不明晰。

但少年很喃喃地轻道,如果呢。

晓星尘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句话恐怕是眼前人今生今世只说给过他听的。因而即使悲恨蔓延,他仍然留神听见了。

可惜薛洋并没往后说。

他忽然地终止,就像将要走火入魔之时蓦然掐住自己的心神。接着,他用那只畸形的,可怖的摘了手套的左手,抚上晓星尘的脸颊。


他忽然明白薛洋要说什么。

如果有人待他好,会是怎么样?如果他没遭了这世间恶毒的戏弄,还会怎么样?


二十年后,他终于亲眼看到了。



回礼是下章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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